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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平常说的蜜蜂是一个泛指,全世界已知有的一万五千万种蜜蜂,中国已知大有约一千种。我这里所说的蜜蜂只是其中之一,即土蜜蜂,关于她们的故事是鲜为人知的。自古以来,歌颂蜜蜂的文章很多,我想大概也都是歌颂土蜜蜂的。
上世纪六十到七十年代,我外婆家住在伏牛山腹地,孤庄独户,方圆3里没有人烟,外婆家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,长年累月见不到几个外人。环境完全是原生态的,因此,这里是土蜜蜂生存的乐土。外婆家距离我家路途遥远,翻山越岭徒步需要一整天时间,我们去一次也十分不容易。孩提时代,我只有在寒假、麦假、暑假、秋假才有机会去看望外婆和外爷,这也不是每年都能去的。
外婆家饲养十多笼土蜜蜂,她们最大的特点一是像皇帝的女儿十分娇贵、讲究很多,例如一闻到清凉油、风湿膏、麝香、冰片、敌敌畏、六六六等异味,就会倾巢死亡;二是另立中央时,新的国王只带走一群人马另寻住地,“家产”一点不要;三是酿的蜜每年采收一次,时间在中秋节前后,不像洋蜜蜂一个月采一次;四是她们蜇人后,抽肠而死;五是土蜂蜜药用价值高于洋蜂蜜。
外婆家最多时养了三十笼蜜蜂,蜂笼摆放在当子上、树杈上、墙上打的洞里。蜂笼是用木头做的,像长方形的箱子,一端可以去掉的盖子,另一端中心钻了十多个筷子粗的眼。这些眼是蜜蜂出入的通道。寒冷的冬季,外爷用棉花塞住一些通道,免得她们冻死,留下的几个共中午暖和时她们出去晒太阳。 只要有一点春天的气息,蜜蜂就忙碌起来。看到她们进进出出、嗡嗡飞舞,让人觉得她们就是春的使者和春天的化身。我常常凝视她们的一举一动,仿佛看到了春姑娘的身影,听到了春姑娘脚步声。此时,山上只要莘荑、连翘开花,她们一个个爬出那个小孔,一展翅,瞬间就从视线中消失。“空手”出去,满载而归。 不久,红色、白色的杜鹃花,和毛桃花、野杏花、紫藤花相继怒放。这时,除了保护“国王”和为“国王”服务的“人”,工蜂们倾巢出动,天刚蒙蒙亮她们就出发了,回来时一个个肚子鼓鼓的、明晃晃的,里面装满了“货物”,大腿上粘着黄黄的花粉。在她们回家的路上,肚子里的花蜜已经转化成蜂蜜。刚刚进家里,歇都不歇一会儿,把肚子里的蜜往六方形的巢穴灌,储备日后食用。可她们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大部分被人们“盗用”了。卸完了货物,她们马不停蹄又出发了。就这样每天忙碌到天黑。
当“蜜桶”灌满了花蜜,她们就用蜡将口密封。如果已有的“蜜桶”都灌满蜂蜜,她们会再建造“蜜桶”,直至暮秋时节,山上没有花开。春天,我经常打开笼子观看,只见她们进入笼子后,用身上的花粉喂养“嗷嗷待哺”、摇头晃脑、肥胖肥胖的乳白色幼蜂,幼蜂吃饱喝足就在“摇篮”里睡大觉,她们才不管“大人们”多么忙碌。过一段时间,幼蜂翅膀硬了,就爬出巢穴,加入到前辈的队伍,走向大自然,去重复前辈的工作。看着她们急急忙忙、出出进进,从黎明到黄昏“马不停蹄”的劳作,我对她们的精神和毅力肃然起敬,明白了人们为什么喜爱她们,人们为什么歌颂她们。 外婆、外爷观察天气变化除了看云彩,就是看动物的异常反映,蜜蜂是其中之一。只要看到她们争先恐后飞速回家,说明天马上要下雨了。这是“十拿九稳”、“百发百中”的。看到这种情形,外婆就赶快收拾晒的粮食、衣服和被褥。 蜜蜂对她们的“国王”崇拜得五体投地,和人类的封建社会一模一样。“国王”从来不走出笼子,惟一的任务就是产卵,她身体硕大,在里面每行走一步,都有成群结队的“贴身保镖”护卫,人们一般看不到。蜂王的寿命一般是四到五年,我有幸看到过三次,也是转瞬即逝。每天正午时分,凡是在家里的蜜蜂都要朝拜“国王”,她们飞舞着,发出嗡嗡响声,估计是载歌载舞。这种情形,外婆和外爷叫“蜂朝王”。那时没有钟表,只要看到蜜蜂朝王,就知道是中午了。但朝王的仪式也有取消的时候,例如严寒的冬天,刮风下雨,或者有敌人侵袭。喜鹊、麻雀等鸟类是她们的头号敌人,外出采蜜,她们生命朝不保夕。在家里,这些家伙一般不敢来侵犯她们。另外一种厉害的敌人是白色的肉虫,就像面中生的虫子一样,若蜂笼里卫生不好,这种虫子就应运而生,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卵。它们会将蜂骈吃得千疮百孔,导致一笼子蜜蜂衰败。预防这种虫子产生的办法,是用艾叶熏蜂笼。我最喜欢干这个工作,因为这时可能有机会看到蜂王。
对她们来说群体最大的敌人当属胡蜂、马蜂,尽管她们是一个大“民族”,但胡蜂和马蜂偏偏与蜜蜂做对。胡蜂、马蜂仗着体壮、牙利处处残杀蜜蜂,像轰炸机一样杀伤力很大,恨不得将蜜蜂赶尽杀绝。胡蜂和马蜂并不吃蜜蜂,而是把蜜蜂咬死溜之大吉。一只胡蜂和马蜂可以连续咬死很多蜜蜂。只要发现胡蜂、马蜂到来,蜜蜂们吓得心惊胆战、瑟瑟发抖、惊慌失措,一不小心就玩完。我就不明白,同宗同族,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蜜蜂?为什么不去消灭害虫?土蜜蜂生存的社会也有贼,阴历六、七月份。有一种不劳而获的蛾子,外婆、外爷叫它们“偷糖蛾”,它们体大如蚕蛾,黑褐色,翅膀长而硬,喙管有 十公分长。夏日夜晚,热得受不了的蜜蜂很多爬在笼外纳凉,偷糖蛾扑棱着翅膀把她们扇开,大摇大摆钻入笼子,将喙管伸入“蜜桶”,像抽水机一样将蜂蜜源源不断吸入肚子,不到肚子溜圆,这家伙是不会离去的。它们的所作所为说偷就太客气了,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抢劫,猖獗之极。每当夜深人静时,听到蜜蜂嗡嗡叫,我们就知道是这家伙来了,赶快起床,用手电筒照着,将它“绳之以法”。在“逮捕”它时,眼睛放出瘆人的蓝光,翅膀发出“吱吱”声响,夜半三更让人不寒而栗。我往往将它们重重地摔在地上,再踏上一脚,它肚子里冒出来的全是蜜蜂。 土蜜蜂十分讲究卫生,除了对药物敏感外,对怀孕妇女也很敏感,如果怀孕妇女走进养土蜜蜂人家,一笼子的土蜜蜂都会渐渐死亡,可能是怀孕人身上分泌的什么物质对她们有致命伤害。但对本家人怀孕,她们不在乎,这可能是她们渐渐适应的结果。我一直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。
中秋节前后,外婆准备好采蜜的工具——土布、开水消毒的刀、盆子。用艾叶将蜜蜂熏出来,拿刀将蜂骈铲下放在盆子里,再用土布将蜂骈包起来过滤,这样蜂蜜就过滤出来了。蜂骈上还沾有蜂蜜,就把骈放在开水锅里煮,漂在水面上的是蜂蜡,将蜂蜡舀出来,再煮把水蒸发完,剩下的就是蜂蜜。最多时一年收几百斤蜂蜜,因其是很多种花的蜜,不但营养价值高,药用价值也特别高,外爷要挑到近百里的公社集镇卖给供销社,当时土蜂蜜一斤的价格是五元,这是外婆家唯一的经济收入。 一般蜜蜂蜇人后,逃之夭夭,“逍遥法外”,得不到应有的制裁。而土蜜蜂则不然,只要她们蜇人,蜇刺连同肠子会留在皮肤上,而她们不久就会命丧黄泉,这是她们咎由自取、罪有应得。土蜜蜂蜇的滋味我可不是品尝一次两次,那痛的滋味十分难受。关于此,外爷讲给我一个武则天和土蜜蜂的故事。唐朝,环境没有污染,土蜜蜂繁衍旺盛,到处都是,老百姓经常受到她们蜇。于是,就有官员上奏武则天,这“母老虎”听后,发出命令:“如果她们再蜇人,就让她们抽肠而死!”武则天是金口玉言,从此,只要土蜜蜂蜇人,果然抽肠而死了。可惜,现在环境污染严重,人类生存都受到威胁,土蜜蜂生存环境更是越来越小,现在只有在深山老林里才能见到饲养的。如果我们不控制环境污染,土蜜蜂这一物种未来会在世上消失,我们再也吃不到土蜂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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